看望黄公望

文/江海滨

从德清金三角宾馆留宿一夜,兜兜转转之富阳,江滨东大道去黄公望隐居地途中依旧是一位少年帮硬币解围,一路顺风顺水少不了热诚的当地人。到了命名“黄公望”站点下,恰恰日头当空,马路边一侧是幽蓝的富春支脉,一侧便是黄公望风情小镇及黄公望隐居地所在。路口有黄公望执笔躺卧雕像与小莲池。

沿着指示牌一路寻迹,必经公望路有黄公望村党群服务中心,意外的是一个久远的道家画者名字,在这里成为了主流民间一致性意识标牌,时时处处可见富阳人对黄公望的倚重和推扬。路遇白鹤亭,母女在此休憩,有柱联“行文简浅里,做事诚平恒”“以至诚为道,以至仁为德”,分别集王米字样。来到公望山居,一看就是羊晓君所题,古朴厚实,羊君是富阳文联专职书家,就是被《书法》杂志评为书坛年度人物,左角是朱关田题“三味农庄”刻石,右侧巨石上是谷牧年5月题“农家乐旅游者也乐”,右门挂着“公望富春台湾同胞接待中心”招牌,这里也是《美术报》中国书画写生创作基地,进入院子里,如若园林,幽旷静谧,观摩“三味酒店”亦然羊君手笔,走出一位气质型女子询问,便聊及题字者羊晓君,她回复羊晓君与老板很熟,可留下号码联谊。来到“快活林”,署名白墨本名李树森时年89所题,与其中人员打听作者,原来也是可能不在的地方隐士了,好像落实政策后他在矿业公司,一手好字很老成,不远的遗址“民乐园”也是他写的,魏碑。庙山驿站算是正式景区入口处,门上贴着红红的行书春联“南宗正脉以富春山居,画学前贤拜公望子久”,这里似乎上下联换位更妥帖。

映入眼帘的白鹤潭深湛如翡翠石的绿,一行游客大都聚集在此留影直播抖音散怀,还有一班人马孩童在草坪上嬉戏沙龙party。传说神仙赤松子曾驾鹤经过此地,鹤鸣而仙气萦绕,因而留下白鹤桥、白鹤墩、白鹤江、白鹤潭等诸多遗迹,此潭也因此被称为白鹤潭,潭水为天然山溪水汇聚,清澈见底,游鱼细石,直观无碍。潭正前便是选堂饶宗颐题署的黄公望纪念馆,造型格局有宋时风韵,如若今天韩日寺院形势。纪念馆内墙上有相关诗词嵌入,各展厅都是与黄公望生平相关的人生艺术解读及其《富春山居图》展呈,还有一系列同时期交集书画界名流推介。馆后一方巨石上镌刻着诗人洛夫的手迹《富春山居图的涅槃》——山,一直蹲在历史的熊熊大火中发呆/守望着岁月日渐荒寒/而水,早已离我们远去/寻找它的故乡/故乡是云,是月/有时也是泪/江上的樯帆紧紧抱住风/抱住涛声,朝向/刻有我们名字的大地航行/突然,山从远古的时间醒来/四季都换了新装/换了不同的笑声/只是一到秋天/所有树的衣裳都被剥光/剩下一堆枯叶在火中沉思/烧秃了山烧断了水/却烧不尽那惊心的传奇/饱含苦涩的深情,以及我们心中永不化灰的风景……另一侧有黄公望题《秋山图》:何来白鹤传雪茧,却是阿翁松下遣。

由刘德华、林志玲和张静初主演的影片《天机·富春山居图》讲述的是元代名画富春山居图合璧展在即,国际黑市开出天价,日本黑帮英伦大盗闻风而动。香港缉私署特工肖锦汉,暗中执行“天机一号”计划,却深陷不白之冤,唯有尽力一搏以护家国周全;临危受命的中国人保高管林雨嫣,护宝一波三折,困于多方势力漩涡;神秘女郎丽莎百变魅惑,却失落真心;幕后冷血黑手小山本,奢血如命,终落败归尘。肖锦汉为夺画上天入地钻沙漠,能否力克强敌,重现昔日特工风采?林雨嫣博弈于西子湖畔,能否与肖锦汉重归旧好?丽莎险些命丧迪拜,能否摆脱魔爪,迎来涅槃?这一场生死对决,这一段恩怨情仇,都随富春山居图的安然归国,迎来命定结局。

千年诗会所在是一些名家题诗刻铭,有八大山人的“净云四三里,秋高为森奕。比之黄一峰,家住富阳上。”吴湖帆篆书“山川浑厚草木华滋”;张大千《富春》:“云起云收百态陈,山头磥砢自粼粼。平生低首黄公望,结宅应须住富春。”接下来便是“画潭醉月”景致,元代这里还是码头,黄公望寻幽探胜即从此始,元时富春江水位比现在高多了,白鹤墩都是水,据说现在观音像这里还能找到当年系船木桩和石洞。原名云峰寺的净因院宋元非常盛名,苏轼、杨维桢等等名流都来此留诗。走过君子林、庙山古埠、古迹寻踪,在观音像处停歇洗心涤虑,从不同视角采撷夕阳映射下的大士慈悲自在容颜,感知南海上善若水的大爱无疆。沿着郁郁葱葱的溪径而上,由黄苗子题署“元高士黄公望结庐处”石牌坊豁然在目,字迹与饶宗颐逸趣仿佛,金石味足,两旁是朱关田所书楹联:浑厚华滋图成长卷垂千载,精严逸迈论定万名冠四家。牌坊另一侧是忘年之交、西泠印社执行社长刘江铿锵古朴的篆丹横额“富春嘉遁”四字,两侧是曾赠我联墨的浙江书协主席鲍贤伦师友汉隶融简联墨——多栽修竹绵余脉,好看长图接剩山。走过路过百竹山庄、科普中心、庙山竹径、路亭茶驿和黄公望像,跨过石阶的山泉有“筲箕亭”,行书匾额“富春别径”出自西湖博物馆长赵雁君手笔,亭内碑名是辛卯年张海所题,亭外柱上是陈振濂标志性手札风联墨:白鹤来时仙迹驻,清泉涌处竹风轻。亭内柱联由羊晓君所书:循溪隐隐穿细路,断岸疏疏起青烟。

黄公望浪迹江湖云游四方,晚年钟情富春山水,70多岁结庐富春江北岸庙山坞,度过了他一生最辉煌的时期,曾作《秋山招隐图》题记:“此富春山之别径也,予向构一堂于其间,每当春秋时焚香煮茗,游焉息焉。当晨岚夕照,月户雨窗,或登眺,或凭栏,不知身世在尘寰矣,额曰‘小洞天’图之以报朴夫隐君同志,一峰老人黄公望画并题“。这是黄公望归隐富春山的明证,这里不仅记录了黄公望在富春山居住的情况,还表现了黄公望生活和创作的状态,还点明了他在富春山的居住处。“小洞天”背靠主人峰,西倚如意峰,东临蜜蜂山,空间布局以自然地貌生态为依托,这里是黄公望生活起居场所,其中‘南楼’出自忘年王伯敏先辈手笔,这是画室书房也是黄公创作《富春山居图》的地方,门柱是王冬龄嵌绿行草联墨——万轴图书充石图,千章杉桧罨茅檐”,后门嵌绿联墨出自李刚田篆书——不辞笔研酬嘉会,更向溪山写胜图。“小洞天”融冶行楷隶由黄苗子题署,室内中堂是徐君匋所作黄公望伴鹤图,中国美院教授孔仲起所书行书联墨——大痴胸次多丘壑,巨颖人间识凤麟。建筑式样汲取宋元名画及黄公望本人诗文描述,结庐处房屋体量精巧而朴素雅致,室内两边摆放主人日常起居生活用品,从陈设可鉴约略体会黄公望简朴自然的隐居生活,体会到即是画家也是道家身份的真切本来情愫。

黄公望是元代四大名画家之一,青年时受儒文化影响曾有志于仕途,但在元代民族岐视背景下只能为门下小吏。中年遭不测受上司牵连锒铛入狱,出狱后遂绝意仕途,在好友张雨的劝引下信奉了道教,当了全真派的一名道士,并云游于三吴两浙之地。在文献记载中他所到之处有常熟、苏州、杭州、富阳、宜兴、松江等地,晚年归隐富春山。元代夏文彦《图画宝鉴》:“公望居富春,领略江山钓滩之概”。明·正德《姑苏志》:“晚爱杭之筲箕泉,结庵其上,将为终老计,已而归富春,年八十六而终”。清·鱼翼《海虞画苑略》:“晚入富春山,年八十六而终”。鉴定家徐邦达也说:“晚年又归居浙江,富春山是他长住之所”等等,可证黄公望晚年归隐富春山之实。另一个珍贵资料是黄公望题写在《无用师卷》上的题词“至正七年,仆归富春山居”。至正七年()黄公望79岁,说明在富春山居住至少7年以上,与黄公望晚年归隐富春山的记载完全吻合。回眸中国美术史,唐宋以来山水画家确有归隐山林的渊源,他们在归隐地生活并以实时环境为素材,创作出许多别有洞天的杰作,如五代荆浩归隐太行山,宋代范宽归隐终南山,李成归隐营丘山等等;与黄公望同时代的倪云林归隐于太湖,王蒙归隐于杭州黄鹤山自称“黄鹤山樵”。而黄公望虽是一个全真派道士,晚年归隐创作了许多以富春山为题材的山水画作品,如:《富春山图》《富春大岭图》《秋山招隐图》《溪山雨意图》等等。

《富春山图》(无用师卷)是黄公望以富春山为题材内容的经典代表之作,此图题名应是《富春山图》,而不是《富春山居图》,题名是怎样演变的?现在传世收藏在台北故宫博物院的《富春山居图》有两卷,一是黄公望真迹(无用师卷)二是赝品(子明卷)。为什么(子明卷)是赝品而不是摹本呢,因为此卷原来是一个明代摹本,但是被书画奸商改头换面,割去了摹本原有的题词,而加上了黄公望的伪款和董其昌、邹子麟的伪跋还取了一个和画面毫不相干的题名《山居图》,做黄公望假画是赝品无疑。而黄公望的(无用师卷)由《富春山图》被改名为《富春山居图》就是由于赝品(子明卷)的出现有关。(子明卷)原收藏在收藏家唐宇昭处,名《山居图》,于乾隆十年(年乙丑)流入乾隆内府。流入乾隆内府时题名为《山居图》,这一点乾隆在(子明卷)上丙寅()谷雨题词中有句:“金题玉躞标山居,然疑即是富春否”可以证实(子明卷)的题名是《山居图》。(子明卷)进入内府后得到乾隆的酷爱,仅丙寅年在画上题跋就达到六条。而自乾隆十一年丙寅()至乾隆六十年乙卯()五十年中共题跋五十五处之多,可见乾隆对(子明卷)爱之深。第二年冬天,大收藏家安岐因家道中落《富春山图》(无用师卷)及其他一些作品流入乾隆内府,流入乾隆内府时题名为《富春山图》。乾隆面对乾隆十年进内府的(子明卷)和乾隆十一年进内府的(无用师卷)犯了难,经一翻考证,乾隆犯了一个大错,将赝品(子明卷)定为真迹,而将黄公望真迹(无用师卷)反而以“笔力尔弱”为理由定为“赝鼎无疑”,是非完全颠倒,乾隆同时还犯了一个大错,乾隆认为题名为《山居图》的(子明卷)“旧藏即是富春山居真迹,其题藏偶遗富春二字。”(见无用师卷乾隆御识)。而在(子明卷)上丙寅长至后一日题词中写道:向之题山居者遗富春二字……书之旧图,而正其名曰富春山居云“。由此(子明卷)以《富春山居图》的题名进入乾隆的藏品集《石渠宝笈》。而(无用师卷)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或可称“打入冷宫”。直到四十年后,乾隆五十一年(丙午)在黄公望真迹《富春山图》(无用师卷)后由刘墉、曹文植等大臣恭跋“此石渠宝笈次等黄公望富春山居图乃安岐旧物……以校石渠旧藏富春山居图,始知公望真迹久登秘笈,是卷特仿本之佳者”。可知此时黄公望真迹(无用师卷)已被定为“次等”“仿本之佳者”,而且改名为“次等黄公望富春山居图”。(子明卷)正名为《富春山居图》是乾隆的御定,即使是刘墉都不敢说一个不字,在有清二百余年,是无人敢不称《富春山居图》的。仔细阅读一下(无用师卷)及(子明卷)上的乾隆题跋、御识,可以清楚地看清(子明卷)由《山居图》“偶遗富春二字”正名为《富春山居图》的过程,以及(无用师卷)由《富春山图》被更名为“次等富春山居图”的无奈,是正本清源的时候了。黄公望自至正十年()年完成创作到乾隆十一年丙寅()进入清宫内府之前的三百八十多年中(无用师卷)一直以《富春山图〈卷〉》作为题目相称的。我们可以在明·董其昌《画禅室随笔》、明·汪玉珂《珊瑚网》清·安岐《墨缘汇观》等二十余项历史文献中得到证实,尤其是明·邹之麟在(无用师卷)上应其藏者吴问卿之邀而题跋中明确题署《富春山图》,可说明一二三。黄公望在他的绘画理论著作《写山水诀》中写道“或画山水一幅,先立题目,然后着笔,若无题目,便不成画”。可见黄公望对山水画作品题目的重视,若连题目都文不对题还有什么可探讨研究的。

《富春山图》与《富春山居图》虽只一字之差,但从绘画创作和独立作品来说是完全不同概念。《富春山居图》应是描写文人山居隐逸为主题内容的作品,而黄公望的《富春山图》则完全以桐庐的富春山为主题境地的作品,《后汉书》上就有关于富春山的记述。《逸民列传·严光传》“除为谏议大夫,不屈,乃耕于富春山,后人名其钓处为严陵濑”。明·嘉靖(-)《桐庐县志》富春山条目:“富春山在县治西四十里,前临大江,有东西二台,一名严陵山,清丽奇绝,号锦峰秀岭,乃严子陵隐钓处也。”清·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关于富春山的记载更为详实。又见清《大清图》上富春山的标识,清楚地标明了历史事实。富春山是一个地域名称,富春山域内有千米以上的大山,有水资源充沛的富春江和分流,有壁立千仞的钓台,有“小三峡”之称的七里濑,有瑶琳仙境之称的溶洞,有高达三十多米的龙门飞瀑,有著名的桐庐冲积扇上的“沙渚风光”,所以历来的文人对富春山称颂不绝。苏东坡“三吴行尽千山水,犹道桐庐更清美”,陆游“桐庐处处是新诗,渔浦江山天下稀”。在富春山这样的优越的环境中,黄公望通过写生模记收集素材创作富春山顺理成章,黄公望以富春山归隐之地,是他汲取艺术营养、造就独特艺术风格的地方。《富春山图》以巧妙处理反映了桐庐的桐君山、放马洲、钓台,芦茨白云村等风光,尤在画面左端描写的沙洲风光,这是“桐庐冲积扇”上特有的地理现象,可见黄公望是以富春山的地形地貌为根据,进行艺术创造成就,表现了富春山特有的风韵和内涵。根据(无用师卷)上黄公望题跋我们可以知道,他在晚年有二个居住地,一个在松江,一个在富春山,那么他在桐庐富春山的居住地在哪里?在张雨的《句曲外史贞句先生诗集》中《黄子久画》可见端倪:

中峰大面削铁如,岩岫绮错非一途;

上连阁道旁屋庐,寻窗数户愁崎岖;

米颠所制三尺图,笔力视此微粗疏;

阆苑之台迟子久,不归正为松江鲈。

这是张雨面对黄公望送给他的画而思之而写,他觉得黄公望不能到杭州与他见面,是因为“阆苑之台”和“松江鲈”。“松江鲈”应是晋·张翰“鲈鱼烩”的典故,鲈鱼之美味留住了黄公望在松江。而留住黄公望另一个地方应是富春山的“阆苑之台”,《桐庐县志》载桐庐有“阆苑”且是千年以上的历史文化名胜,地名一直沿用至今。“阆苑”南距县城五公里,有阆苑山、阆仙洞、紫元庵、阆苑石海等名胜,阆苑的环境与黄公望《秋山招隐图》中描写的环境很接近。有始建于宋朝的紫元庵,便于他投庵、住庵。有“三十七洞天”之称的阆仙洞,和他的住所“小洞天”也很相称。阆苑且在古代由杭州去严州的驿道上,便于他外出云游。阆苑群山逶迤,古藤名木盘错于山林之间,风景佳丽,环境优美,是非常适合于归隐幽居的地方。综上所述,可知黄公望至正七年前后有两个居住地,一是松江夏氏知止堂,另一个是在桐庐阆苑“小洞天”,也就是他的“富春山居”。明朝时候《富春山居图》到了沈周手里,他视为珍宝却不翼而飞,一百五十年后突然出现在吴洪裕手上,吴在病逝前唯一的遗言便是:烧了此画陪葬。后被他侄子吴静庵从火里救出此画,从此此画被一分为二:《剩山图》和《无用师卷》。年《剩山图》进入浙江博物馆,年《无用师卷》辗转到达台湾。六百多年后的今天,有关这两幅图的文化交流活动频繁举行。

年10月,“十点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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