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赵世家》曾记载过这样一个典故:赵简子为了从众多子嗣中挑选继承人,于是遍召诸子说“吾藏宝符于常山上,先得者赏”。诸子信以为真,全都争先恐后前去寻找,结果除庶子毋恤外,无一不是空手而归。而毋恤带回的当然也不是什么“宝符”,相反却是一套作战方略——“从常山上临代,代可取也”。从这个故事当中,我们起码能够捕捉到一条信息,即消灭代国已经成了赵国的当务之急,而赵简子采用这种手段考察诸子,也是为了确定继任者是否有足够的天赋与担当来完成赵国的百年大计。不过从贯穿于春秋至战国的历史来看,中山国才是赵国的心腹大患,那么赵氏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必先置代国于死地呢?原因就在于代人控制着赵军进击中山的必经之路,这便是“太行八陉”之第六陉——飞狐陉。
彼时格局态势在经受过父亲的政治考验之后,毋恤最终被确立为继承人,这便是后来大名鼎鼎的赵襄子,而赵国吞灭代国的进程也由此开始。从上面的地缘格局图中可以看出,代国的国土范围以大同盆地为主,向南隔恒山与忻定、太原两盆地对望。事实上,大同盆地以北就是蒙古高原,作为胡族骑兵南下打草谷的第一站,农耕民族与游牧民族围绕大同的较量贯穿于整个古典时期。而在两千多年前的战国,代人更多地还是表现出与戎狄一脉相承的特点,于是来去如风的骑兵成为代国对抗赵军最有利的武器。反观此时的中山国在与赵国的竞争中早已不复当年之勇,可惜由于太行天险的阻隔,赵人始终不能毕其功于一役。纵贯南北的太行山脉将赵国国土一分为二,以至于来自山西高原的赵军几乎不可能攻入中山国的核心区,而仅凭河北平原的力量又很难给予对方致命一击。
代国地缘结构万般无奈之下,赵人将目光投向了忻定盆地北部的飞狐陉,并寄希望于通过这条通道直插中山国北部。不过鉴于飞狐陉“赵代交界”的位置,赵人若想稳妥地使用这条通道,显然还要先行排除代国的威胁。赵襄子在这件问题的处理上并没有什么独到之处,而是采用了历代王朝惯用的伎俩——联姻。在将自己的一个姐姐嫁给代王之后,赵代两国暂时结成了郎舅之亲,但随后不久赵襄子便在雁门关诱杀了自己的姐夫。从位置上看,雁门关位于恒山山脉中部,而代国的王城却在恒山以东的蔚县盆地,也就是说赵人在伏杀代王之后还要经过长途跋涉才能攻入代人的核心区域。事实上鉴于代国卓越的骑兵优势,赵人对大同盆地的完全消化持续了上百年时间,并且在这一过程中,赵国收获了意想不到的副产品——“胡服骑射”。
飞狐陉路线及至赵武灵王时期,军事上全面“胡化”的赵军已经完全碾压以步兵为主的中山国。加之此时代国已然不复存在,再没有哪支力量能够影响赵国对飞狐陉的使用权,那么中山国的覆亡也就顺势进入倒计时。从蔚县盆地往南,在太行山区中有一处名为“涞源”的小型盆地,介于两者之间的路径便是“飞狐峪”。从涞源盆地继续沿唐河南下,踏上河北平原的第一座城邑即为中山国的王畿——中人城。不过“飞狐峪”并非唯一能够从太行以西抵达涞源盆地的道路,从忻定盆地向北翻越平型关(没错,就是打破日军不可战胜神话的“平型关”)所在的山梁可进入灵丘盆地,而灵丘与涞源之间同样存在可以穿行的通道。因此“飞狐陉”的前半段实际上有一南一北两条线路,而赵人无论从哪一条进入都要以涞源盆地作为中转站。
飞狐陉位置从中山国的角度来说,要想延续自己的国祚,与赵军骑兵在平原地区硬碰硬是毫无胜算的,因而最现实的做法是在太行山内部筑关设卡。最终中山人选择了在飞狐陉的后半截修筑“鸱之塞”,这便是明朝时期“倒马关”的前身,可惜在赵国已经形成绝对优势的前提下,仅凭一座要塞终究无法挽回败局。公元前年,就在“胡服骑射”推行之后的第10年,中山国亡于赵人之手。此时尽管飞狐陉的使命已经终结,但“太行八陉”的故事还远没有结束。全面兼并中山之后的赵国不仅瞬间成为北方屈指可数的强权,且更重要的是此后开始与另一个强大诸侯——燕国接壤,而他们之间最终的地缘平衡线恰恰是“太行八陉”之第七陉——蒲阴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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