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在河北省涞源县县城的一条大街上,有个摆摊卖炒花生的小伙子。

小伙子名叫冀诚,是本地人。他长得敦厚老实,脸上总是笑眯眯的,很讨喜。

周围的乡亲起初对这小伙印象挺好,可是没过多久,大家就开始瞧不起他了。

原来,乡亲们发现,冀诚对日本人实在是太谄媚了。

剧照

1、被骂“汉奸”的搓澡工

冀诚摆摊的地方正好是日军驻扎在涞源县城的情报部门口,有很多日本兵来来往往。

只要有日本人去他摊位上买花生,冀诚就点头哈腰,脸上堆满笑容,嘴里叫着“南极麻麦的新交”(日本语“吃花生”),分量给的足足的,生怕他们不够吃。

有时候,日本人和特务赊账,冀诚也不催着要钱。

常去冀诚摊位上的有两个日本中尉,一个叫堂前芳夫,一个叫中田。这俩人爱占小便宜,时不时地就到冀诚的摊位上白吃。

冀诚不仅不生气,还让他们临走时往口袋里多装点,好带回去吃。

时间久了,堂前芳夫和中田觉得冀诚人不错,便和他交上了朋友。冀诚主动教他们汉语,他们则教冀诚日语,仨人的关系越来越亲密。

这一天,堂前芳夫两人又去冀诚的摊位上吃花生,他们边吃边告诉冀诚,给他介绍了一个好差事。

原来,他们的上司山本敬夫喜欢洗澡,专门在情报部的大院里建了一个澡堂,现在正缺一个烧水的人。他俩白吃了冀诚那么久的花生,也想做个人情,就向山本推荐了他。

做得好的话,冀诚每个月能领到9块钱薪水。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冀诚高高兴兴地接受了这个工作。

为了让山本敬夫洗得更舒服,冀诚还特意改进了澡堂子,让屋里不冷不热。山本敬夫非常满意。

起初,山本是自己洗澡,后来他见冀诚干活麻利勤恳,话也不多,便让冀诚为自己搓澡。

冀诚好似得到了天大的“恩宠”,干起活来更卖力了。

每天天刚亮,冀诚就去情报部打扫院子,等到特务汉奸们起床,他又忙着挨个打扫屋子、给大家打洗脸水。

情报部有个姓水的翻译官,奇懒无比,什么活都指使冀诚干。冀诚每天不光要给他扫屋子,还给他端尿盆、端饭,一句怨言都没有。

这个翻译官爱喝酒,一喝酒话就多。冀诚经常买酒请他喝,天冷的时候,冀诚还送了一张上好的羊皮给他。

别看情报部的这些人平日里耀武扬威,其实个个怕死,天一擦黑,他们连门都不敢出,生怕被干掉。

于是,冀诚就成了一个跑腿的,一些不是很保密的事儿,特务们都会支使他去办。

日军在涞源县烧杀抢掠、恶事做尽,乡亲们早就恨之入骨,对冀诚这种汉奸走狗,大家明面上不敢说啥,背地里可没少骂他。

乡亲们的白眼和鄙视,冀诚不是没看到,但他毫不在意,依然殷勤地“伺候”着那些特务们。

日子一天天过去,后来突然发生了一件大事,有些人开始隐隐约约地觉得冀诚这个人不太对劲。

这一年的10月份,日本一个叫阿部规秀的大官死在了涞源,是被炮轰死的。

阿部规秀

打仗死人是常事儿,可阿部规秀不是一般人。他是日本陆军中将,屡立“战功”,颇受日本军界赏识,被日本人称为“名将之花”。

一般来说,像阿部规秀这种级别的官员,行踪都是极为隐秘的,怎么可能会那么容易被干掉,而且还是死在了涞源这么一个小小的地方?

难道只是巧合?当然不是!

其实早在阿部规秀到达涞源的时候,八路军就对他的兵力和武器了解得一清二楚。

而传出这些机密消息的,正是被乡亲们当成“汉奸”的冀诚。

冀诚

2、做个“口袋”让敌人钻

年10月中旬,也就是阿部规秀到涞源的前一年,日军占据了涞源县城,进行疯狂地“大扫荡”。

为了掌握敌人的动向,尽可能地避免遭受更大损失,党机关决定派人打入敌军内部,而冀诚,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冀诚很早就参加了革命,他意志坚定、处事机智,又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对涞源城里的情况很熟悉。

这个任务很艰巨,敌人内部没有能接应的人,一切都要靠自己。

冀诚思来想去,觉得除了当“汉奸”接近日本人之外,别的也没什么好方法。

于是,他带着上级给的28块钱,在日本情报机关门前摆了个摊。慢慢地,他得到了日本人的信任,最后终于成功进入了日本情报部门的内部。

当上“搓澡工”之后,有天清晨,冀诚从家往日本情报部门走去。

走着走着,冀诚觉得今天有点不对劲。城门口增加了岗哨,只要是进城的百姓,都要经过一番严查。即便是伪军和汉奸,也得检查过才给放行。

不光如此,情报部所在的街道已经戒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特务们也在街上四处巡逻。冀诚心知今日一定有新情况。

挑完水、劈好柴后,冀诚拿起扫把就往水翻译官的屋子走去。

往日从不早起的水翻译官竟然已经起床了,冀诚假意说今天请他喝酒,水翻译官连连摆手,说今天可不行。原来,有个日军的大官要来。

冀诚得了这个消息,暗自揣测这个日本大官的身份以及到涞源的目的。

日军的营地在北城门附近,大官来必须从南城门走、经过情报部,然后才能到兵营。

冀诚寻思,要是在情报部门口观察,肯定不行。他又一想,以前摆摊卖花生的斜对面有个照相馆,离主街很近,而且还有个装着玻璃的小窗户,正好能看见外面。

于是,冀诚找了个借口溜到照相馆,一边与伙计嗑瓜子聊天,一边透过几寸大小的玻璃往外看。

不一会,一辆辆汽车从路上经过,总共有30辆,每辆上面30多号人,第五辆车里面有一位身穿黄呢大衣的军官,看样子级别不低(此人正是阿部规秀)。后面几辆车上没坐人,用帆布遮得严严的,应该是弹药。

冀诚用瓜子仁代表武器、瓜子皮代表人数,清楚地记下了进城敌军的人数和武器数量,准备次日一早就把消息递出去。

回到日本特务部大院里后,冀诚看见山本敬夫和水翻译官交待了几句话,后者回屋之后一直忙活,没再出来。

平日里,冀诚如果忙到很晚,就在澡堂子里打地铺过夜。这天晚上,冀诚拎着两瓶酒,来到水翻译官的门前。

叫了两声后,水翻译官才开门让他进去。“也就是你,要是别人,我可不敢让他进来,泄密是要杀头的。”水翻译官边说边收拾油印机。

冀诚放酒的时候,已经瞥见了对方印的是行军路线图。他对水翻译官说道:“你知道我是个睁眼瞎,它认识我,我也不认识它啊!”

水翻译官看冀诚那副懵懵懂懂的样子,也放下了心。两人边喝边聊,水翻译官很快就醉了。

冀诚此时已将行军路线图牢记在心,他看对方有些醉了,便趁机套话,摸清了敌人出发的具体日期。

第二天一早,冀诚先把手里的活忙完,然后直奔郭记皮货铺。那里是党组织专门设立的联络站。

谁知,皮货铺大门紧锁,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向周围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日兵一大早就抓壮丁下乡运粮,皮货店的同志们被当成普通老百姓,也给抓走了。

冀诚心急如焚,眼看日军马上就要开始大扫荡了,如果我军得不到消息,肯定要吃大亏。

好在组织上早有准备,为了防止城内联络站出事儿,每逢单日,城外就会派一名交通员进城,而今天,正好就是单日。

不一会儿,冀诚看见交通员杨老万牵着一头黑骡子走了过来。他朝杨老万使了个眼色,两人来到一处偏僻地,冀诚把情报交给对方,让他赶紧送出城去。

但此时,城门口已经只许进不许出了,过往行人都要搜身检查。

如何才能让杨老万顺利送出情报呢?

冀诚脑筋一转,想到了一个办法。他到米店买了两口袋粮食,让骡子驮上,写着情报的纸条就藏在粮食布袋里。

到了城门口,冀诚说这是要给情报部磨面粉,得去城外的磨坊一趟。

宪兵们认识冀诚,知道他在为情报部干活,随便问了两句便放他们离开了。

就这样,情报顺利传了出去。

晋察冀一分区司令杨成武收到冀诚传出的消息后,立即做好埋伏准备。

年11月6日早晨,当阿部规秀带着部队来到黄土岭时,我军主力已经在周围做了一个“大袋子”。

日军大队人马刚进入峡谷,我军就收紧“袋口”,来了个瓮中捉鳖,将对方打得七零八落。

正打得激烈时,我军侦察兵发现一户农家小院里有日军的临时指挥部,于是,我方立即派出炮兵连,让战士对准小院里两个军官模样的人开炮。

负责开炮的战士名叫李二喜,只有18岁。当爆炸声在院中响起之后,日军陷入了极度的恐慌。

那时,李二喜等人还不知道,被炸死的人叫阿部规秀,是抗战以来八路军击毙的日方最高级别将领。

阿部规秀的死讯传出后,日本朝野大为震动。“名将之花凋谢在太行山上”的标题在日方报纸《朝日新闻》上连登三天,日本举国哀悼。

而我国国内则是欢天喜地,全国各地的抗日团体和著名人士纷纷发来贺电,报纸上纷纷报道黄土岭战役的经过,广大民众备受鼓舞。

3、重回前线

阿部规秀虽死,冀诚的任务却并没有就此结束。

日本人不是傻子,他们也怀疑过冀诚。年的一天,日本宪兵队得到了一张署名“北田共”的情报,他们认定这个人就是冀诚,就把他抓入大牢,要他供认自己和八路军的关系。

冀诚坚决不承认,他们就施酷刑,灌辣椒水、压杠子、用铁烙......整整18天,冀诚只喊冤枉,别的什么话都不说。

后来,敌人发现“北田共”其实是另一个地下工作者的化名,这才将冀诚放了出来。

这件事后,日本人觉得冀诚受了委屈,便将他调入了宪兵队,作为补偿。

这下,冀诚做起事来就更加方便了,他还弄到了一批医疗器械、弹药等紧缺物资。

年8月,敌人准备偷袭插箭岭情报站,冀诚立即将这个消息递了出去,但情报站人员没有及时撤退,被敌人包围,一些机密文件也落入敌手,冀诚等人的身份彻底暴露了。

根据这些文件,敌人开始在涞源县城里进行大搜捕。当时冀诚正在城外家中,还不知道危险已经逼近。

幸好他平时为人不错,有个伪保长以前受过他的恩惠,特地给他通风报信,冀诚这才连夜逃走。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出村,宪兵队的人就到了。眼看就要性命不保,村里的两个老人灵机一动,将冀诚藏在了打谷场的草垛里,宪兵队扑了个空。

过了一天一夜,党组织收到消息,立即派人将冀诚接回根据地。从此以后,冀诚便结束了情报生涯,留在前线战斗。

再后来,乡亲们才慢慢得知,原来他们眼中的“汉奸”冀诚,其实是立下奇功的大英雄!

新中国成立后,冀诚在涞源县工作,于年去世。

结语: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专门查阅了一些日军大扫荡时的资料,越看越愤怒。

想起来前些年去西安旅游时,曾遇到一个在日本留过学的年轻人,他说:“日本国内很多人有悔过之心,也有许多人愿意真心道歉,我们也应当表现的大度一点,该放下仇恨了。”

记得当时有个老哥一听这话就怒了:“你个瓜娃子懂个啥,血汗深仇不共戴天,那么多条人命,你说放下就放下?”

是啊,日本人道不道歉是他们自己的事儿,我们这辈人,有什么资格替受尽凌辱欺压、被残酷杀死的先人们,提“原谅”二字?

参考文献:

[1]杨成武."名将之花"命丧太行山——击毙日军中将阿部规秀纪实[J].福建党史月刊(2期):6-11.

[2]丁晓杰.关于陆军中将阿部规秀战死之报告——日本档案资料关于阿部规秀被击毙的记载[J].军事历史,(02):73-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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