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山玫瑰燕山龙,大青山下斝与瓮。汾河湾旁磬和鼓,夏商周及晋文公。”这首诗是年我国著名考古学家苏秉琦先生所作。诗中的“玫瑰”“龙”各指代什么?其实际所要表达的含义是什么?和张家口有怎样不可分割的联系?
新石器中晚期(距今年—年),遍地开花的遗址在张家口大地上如满天星斗。曾经在这里生活的史前先民,“朋友圈”究竟有多热闹?他们和来自哪里的“朋友”进行深入的文化交流?
本期,记者将“以河为界”,带您回看整个张家口新石器时代的时空、文化分布,为您解读并蒂开花的南北文化、次第闪耀的多元文化。正是这些跨越了数千年的文化交流融合,才成就了今天文化有如“万花筒”般绚烂的张家口。
满天星斗
○王宸胤
上期,一件出土自贾家营遗址的陶鬲引出了“鼎鬲文化”之说,那么,“鬲”的源头在哪里?
追寻“鬲”的足迹
年,在宣化贾家营遗址,考古人员拼合出了一只胖胖的“三袋足”陶器,它就是被考古学界视若新石器晚期标准器的陶鬲,在张家口的历史上,有没有比它更早、份量更重的陶器呢?
新中国成立后,张家口地区新石器时代考古工作在河北省的考古记录上还是一个空白点。年6月,省文物工作队开始在张家口进行全面调查,他们在尚义、蔚县、涿鹿、崇礼、赤城等9个县区共调查了14处新石器时代遗址,发现张家口地区的新石器时代遗址不但分布广泛,而且文化性质和年代复杂,有的像仰韶文化,有的像龙山文化,有的哪种文化都不像。因此,工作队在年刊发的考古报告中写道:“我们可以认为这些遗址都不会是单一文化堆积,这个问题,还可以进一步研究。”
年,中国考古学泰斗苏秉琦以燕山南北长城地带为重心的北方地区作为“探源中华文明”的突破口,他将视线聚焦在蔚县。
著名考古学家苏秉奇和张忠培先生考察蔚县三关遗址
此后4年里,吉林大学考古系与河北省考古工作队在蔚县壶流河流域开展田野调查和发掘工作,调查面积数百平方千米,发掘面积数千平方米,发现了众多的遗址,年代上至新石器中晚期下到西周时期,出土了丰富的各种遗迹和遗物,首次为河北北部先秦考古年代序列树起了一把标尺。
年,蔚县三关遗址在一座房屋里出土了一件陶鬲,这是张家口第一次见到完整的鬲。关于鬲的起源,有一种假说,认为鬲是从斝发展而来,因为人类最早的炊具是陶罐,之后随着人类对火使用的认知,又在陶罐下面安了三个空足,使罐放置平稳,之后又把三个空足做大,以加大着火面积,于是出现了鬲。斝在甲骨文里是一件陶罐下面加了三个空足。鬲,在金文的字形上比斝空足更大,两个都是象形字,和实物外形完全一致。说鬲是从斝发展而来似乎有些道理。
崇礼出土的龙山文化陶盉
由此,我们可以判断鬲的发源地就在张家口吗?还真不能!因为,鬲的真正发源地在晋中,今山西汾阳一带。那么它又是怎么出现在张家口一带的呢?
探究“通道”的价值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们要先来看看张家口史前文化在地理上的重要价值。
水是生命之源,所以古代先民不管生活在哪里,他们的居住地都不会离水源太远,但有意思的是,他们也不轻易选择居住在如黄河等大河的主干流附近,而是更愿意生活在大河的支流附近,因为支流水源近,水量适宜,不容易闹水患。汾河、洋河、桑干河流域的先民就是如此。
人类迁徙的脚步从未停止。新石器早期的尚义四台文化晚期已经有来自南西伯利亚地区的“远客到访”,从新石器中期开始,行进在太行山、燕山南麓上的先民也从未间断。这当中就有两支来自中原地区的先民队伍沿太行山东西两麓分别北上,最后他们停留在燕山南麓和燕山东麓建立了家园,自然也就把他们制作的陶器技术带到当地,并与其他文化碰撞交流。燕山南麓这一支所生活的范围正是张家口一带。
也许你会问,这样说的依据是什么?我们还是让文物自己来“说话”。
后冈一期文化是仰韶文化中期考古学文化上一个重要类型。年,考古人员在蔚县四十里坡遗址中出土了带有明显后冈一期文化特征的圜底彩陶双耳罐,说明这种主要分布于豫北、冀南及附近地区的文化类型在距今-年左右时来到过张家口一带。
同样作为仰韶文化晚期的一种重要类型,以豫、陕、晋三省为中心的庙底沟文化在距今年左右时也来到了张家口。它的文化遗存如小口尖底瓶、鼓腹彩陶盆等正是出土于蔚县三关和琵琶嘴遗址。
蔚县出土的庙底沟文化彩陶盆
还记得赤城七里河遗址出土的彩陶盆及彩陶残片吗?那也是距今年至年左右,属于仰韶文化晚期的一个文化遗存,但区别在于,这又是生活在冀北燕山地带,一群既不同于后冈一期人,也不同于庙底沟人的另一个独立的人类群体,它代表了一种新的考古学文化。
距今约年左右龙山文化晚期,山西晋中地区以鬲为代表的杏花文化在张家口取代了这里原有的古文化。调查证实,杏花文化遗址在张家口不仅分布面积广,而且文化堆积比其它文化厚,说明杏花人在这里生活时间长,人群分布广,是这一时期张家口古文化的主角。
年,在对宣化关子口遗址进行复查时,市考古队在一个灰坑里发现了的陶斝。斝高27.6厘米,口径19.2厘米,有三个大袋足,器表装饰有绳纹,已经堪称“精美”。宣化斝和蔚县鬲年代相同,都属杏花文化晚期,所以从年代分析上还不能揭开两者是否存在承袭演进的假说,但正是这一对孪生兄弟,发展到后来却成为中华“鼎鬲文化”的中坚力量。
宣化关子口遗址出土的陶斝
至此,让我们回望整个新石器时代的张家口,暂且以南北的重要水系“划分”,重新梳理在这片土地上生活过的“人群”。
先来看看北部洋河流域的史前文化类型——距今年左右的康保兴隆遗址、尚义四台遗址的文化类型已经初步探明;距今到年左右,后冈一期文化抵达,七里河遗址的文化类型已经形成;距今年左右龙山文化晚期的杏花文化不仅抵达而且得到新的发展。
再来看看南部桑干河流域的史前文化类型——距今年到年左右,除了后冈一期文化抵达,还有庙底沟文化、杏花文化也在这里落地生根。
不同的文化类型相继甚至几乎同时期出现在张家口,这说明了什么?
首先我们从地理位置上分析,张家口地处燕山南麓,西接山西、北邻内蒙古、向南为华北平原腹地、东南毗连北京,是连接京津、沟通晋蒙的交通枢纽。这个如“三岔口”形状的地理位置注定张家口在北方地区先秦以前的古文化发展中,既受到了来自东南部仰韶文化庙底沟类型的影响,又受到了来自西南部河南后岗类型仰韶文化的影响,在新石器晚期,还受到了来自晋中以鬲为代表的杏花文化的影响,是新石器时代中原和北方多元文化相互连接、传播的纽带和桥梁。
苏秉琦先生曾传神地将中华大地上的文明状态形容为“满天星斗”,他认为多元的文化通过“裂变”“碰撞”“融合”等多种形式,汇聚成后来的中华文明。
而张家口,不同方向、不同文化在这里“碰撞”。地理上,张家口河流横贯东西,纵接南北;文化上,张家口又是北方与中原文化交流的双向通道。他为我们解读苏秉琦先生“满天星斗”说带来新的理念与方式,也为我们从中华文明形成的角度更深刻的理解张家口的纽带价值。
回看整个张家口新石器时代的时空、文化分布,我们会发现,洋河与桑干河两个“文化圈”有同有异,它们之间是否有交融?张家口除了外来文化是否有自己的“本土文化”?作为史前文化的终结篇,记者将继续为您解读“满天星斗”说的“张家口样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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