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马珂
大伾山上历朝历代文人骚客留下的有关怀禹的摩崖石刻近日，整理书橱，翻出钱穆老先生的《中国文化史导论》，犹如觅得了旧相识。这本书就是我在南京大学的时候，教我们中国文化史的姚松老师推荐的。当时，看着这本繁体竖排的书颇觉新鲜，便一字不漏地读了下来，没想到收获不小，竟然在钱穆老先生的这本书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浚县大伾山”。他在本书第一章谈中国文化的地理背景时说，中国文化发源于黄河流域，“中国古代的黄河，流到今河南省东部，一到郑县境，即折向北，经今河南浚县大伾山下，向北流”。后来，在课堂上，老师讲到这里，我站起来说：“浚县是我的家乡，大禹治水曾在大伾山上留下了足迹。”姚老师听了，笑着说：“古黄河边的城市，一定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有机会你可以写一写自己的家乡。”由此引发了我到大伾山追寻禹王足迹的想法。
王者风范大伾山
夏禹（世称大禹），姓姒，号禹，是中国人所熟知的一位治水英雄，他为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贵为天子，却能保持本色，亲近百姓，为民谋利，是华夏历史上的“第一公仆”。他是黄帝第10代后裔，颛顼之孙，为上古时期第一位天子。
深秋的天气清爽宜人，我在秋雨沐浴过的清晨的山中，追寻当年禹王的足迹。像是带着某种使命般的感到一种神性的崇高。走在雾气笼罩的大伾山中，如进入仙境一般，带我到遥远的上古时期。怀禹亭、禹王庙、怀禹桥、有关大禹的摩崖题词、碑刻题记，无不在默默诉说着当年大禹治水在此的圣绩。
浚县大伾山作为黄河流域的一个重要节点，犹如锁链中的一环，是构成中华民族黄河文化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有道是：山不在高，有神则名。大伾山虽无华山的险峻，泰山的巍峨，黄山的奇崛，却是我国最早的史书——《尚书》所记载的名山之一。究其原因，乃因夏代开国君主——夏禹曾治水于此。《尚书·禹贡》篇中明确记载：禹疏河“东过洛汭，至于大伾”。
何谓大伾？据《辞海》解释：山再成曰伾。也就是说大伾山是两次造山运动形成的。大伾山是太行山的余脉，于五亿年前的寒武纪生成。一位著名女作家游览过大伾山后，如此感慨说，如果把豫北平原比作茫茫大海，大伾山就是太行山余脉没入海底的一梢尾鳍……这是一座历史名山，也是一座文化高峰。
大伾山上历朝历代文人骚客留下的有关怀禹的摩崖石刻是的！自大禹在大伾山治水始，大伾便有了神性，有了王者风范。看吧，光武帝刘秀、魏武帝曹操、魏文帝曹丕、隋炀帝杨广、唐太祖李世民，这些帝王将相；李白、王维、范成大、刘桢、谢偃、刘禹锡、骆宾王、岑参、贾岛、高适、罗贯中、王阳明，这些文人骚客，都在大伾山上留下了足迹。他们或是祭拜天地，或是做诗题词，或是登山览胜……“千年追禹迹，临眺意婆娑”，明代万历进士方大镇如此感慨。数千年来，会有多少才俊豪杰如方大镇这般登临大伾，追寻禹王足迹啊！
追禹迹怀禹情
山巅处的禹王庙是后人为了纪念大禹在浚县治水的功绩而建的。大殿坐北向南，古朴庄重，庙前碑碣林立。庙宇为硬山顶，灰板瓦，槅扇门，直棂窗。庙内所塑禹王像，高两米，头戴十二旒冕，身着衮服，双手执圭，面南而坐，令人瞻之肃然起敬。据龙山文化考古发现，真实的禹王高大魁梧，身高9尺2寸，颇有英雄形象、帝王风范，他出生于上古父系氏族社会晚期向夏代过渡阶段，在位8年。我仿佛看到禹王当年身着布衣短衫，头顶斗笠，手执大耒，挽袖赤足，与民一起，降服洪水的情景。
禹王庙原在大伾山东南麓，后来由刘德新于康熙十八年迁至山顶。据明清《浚县志》载，明代浚县知县宁时镆所记得知，大伾山东南麓的禹王庙最晚创建于明万历年间。
出禹王庙登上怀禹桥，远望黄河故道，曾经的滔滔黄河水如今已成桑田。唐朝王维，当年登临大伾山，是不是也是站在此处感怀禹王呢？他的“隔河见桑柘，蔼蔼黎阳川”的情景已不复存在了。山下的黄土地却依然可见当年黄河流过的痕迹，阵阵的秋风似乎也在诉说着那些沧桑变化。然而，禹王当年治水于此的身影却永远地留在了这里，留在了世代人的心中。
怀禹亭又名歇歇亭“请君歇歇，且看对面太行；到此依依，莫不缅怀神禹。”在青坛路半山腰处有座四柱攒尖灰板瓦，纯朴古拙的小亭，即为怀禹亭，又名歇歇亭，为清代康熙年间县令刘德新为怀禹所建，亭上的石柱内壁上就刻着这幅对联。当夕阳遥坠之时，西边天际处即显露出逶迤连绵的太行山剪影，如此壮丽河山，令人陶醉。人们放慢了脚步，遥望西边太行，遥寄一份对先贤的敬仰。
禹王锁蛟与龙脊石
在当地流传着许多关于大禹治水的传说。其中最有名的为禹王锁蛟。大伾山东麓的“锁蛟石”和“拴船橛”传说即为大禹当年锁蛟、拴船处。在山的东北坡上，还有一处龙脊石，当地的人说，是当年大禹捕捉的大蛟死后，化成的石头。我在大伾山禹王庙参观的时候，常年守在“禹王”身旁的工作人员，动情地对我讲起了禹王锁蛟的传说。
当年大禹在大伾山下治水，他把船拴到石桩上，带领助手们登上山顶，察看黄河水情。放眼望去，只见黄水滔滔，无边无际，万顷良田成了水乡泽国。大禹吸取了他父亲治水失败的教训，以疏导为主，挖河道，排积水，泄淤沙，筑堤坝，干得轰轰烈烈。可是，到了第二天早上一看，已筑好的堤坝全都坍塌了。大禹心中纳闷，为了查清原因，夜里他偷偷躲到山洞里，暗中观察动静。三更过后，忽然听到“呼隆呼隆”的响声，接着小山一样的大浪一个接一个向堤坝扑来，来势凶猛，挡也挡不住。再仔细一瞧，有个黑色的庞然大物，在推波助澜。原来是这个怪物在作祟。第二天，大禹向众人讲了夜里看到的情形，说此物不除，水患难消。他安排了数百名壮汉，手持弓箭，腰挎利刀，分头隐蔽在大伾山东侧，准备捉拿怪物。三更过后，和大禹先天夜里看到的一样，水急浪高，像要把大伾山一口吞掉。等那怪物接近岸边时，大禹一声令下：“放！”但见百箭齐发，雨点般向水中射去，只听“哞”的一声长吼，那怪物窜出水面一丈多高，扑腾一声又跌入水中。大伙儿齐声呐喊，跟随着大禹向怪物扑去。那怪物中了箭，挨了刺，挣扎了一阵就再也没力气了。众人齐动手，将它拖上山坡，锁在大伾山东崖的一根石柱上。天亮了，男女老幼都去看热闹，仔细一瞧，原来是条大蛟。后来，大禹怕大蛟跑掉再为害一方，将它拖到大伾山东北坡斩为三截，河水平息。时间长了，三段蛟龙变成了三段石头，人称龙脊石。
浚名源于大禹治水
说起浚县名称的由来，还与大禹治水有关呢！浚字多音，即读jùn，也读xùn。在《辞海》、《现代汉语词典》的注释里，浚读jùn时，意为挖深、疏通（河道）之意，但浚和县组成词组时读xùn，却无他意，想来，很早以前也应该是读jùn的，但后人叫转了，就读成了现在的xùn了。
早在北宋初年施行军政制时，就在黎阳县设立了浚川军。浚川一词来自描述大禹治水的《尚书》。书中《禹贡》篇中有“禹别九州，随山浚川，任土作贡”，意思是说大禹分别九州的疆界，顺着山势砍削树木作为路标，疏通河道，根据土地的肥瘠情况制定出贡献的等级。文中浚川一词，即有疏通河道的意思，“浚川军”即出自这里。《益稷》篇中又载：“禹曰：……予决九川，距四海，浚畎浍距川。暨稷播，奏熟艰食鲜食。”当年大禹疏通了九条河流，使他们流到四海，挖深沟疏通了田间的大水沟，使它们流进了大河。同后稷一起，教百姓播种粮食，民众食有粮，居有所，幸福安康。到了北宋政和年间，黎阳县就升为浚州了。明初降州为县时，就顺其自然的易名为浚县了。
怀禹桥#大禹治水#一个“浚”字，既表现了浚县先民对大禹的缅怀；又表现了浚县先民期盼水患远离，人们安居乐业，生活平定的迫切愿望。
禹王精神千古流芳
大禹治水的功德，庇佑了千秋万代的浚县人；大禹治水的圣举，已成为浚县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精神财富。大禹治水，功盖万世，他的英雄形象，他美好的品德，以及先天下为己任的精神，是后人心中的图腾。
千百年来浚县人发扬大禹治水的精神，续写着战天斗地、抗拒水患的英雄史诗。对浚县历史深有研究的刘会喜先生告诉笔者，金城、向固城、迎阳铺村、屯里村等名的由来，即是历代浚县人治理黄河的缩影。比如，人们修筑金城抗拒水患。金城其实不是城，是堤，由此又叫金堤、古阳堤、太行堤，兴建于春秋战国时期，经过先人数百年前仆后继的艰辛营造，东汉始具规模。它在浚县境内长达59公里，大部分由石头筑成，寓固若金汤之意，由此取名金城。
最具大禹精神的则有明代县令陆光祖以及清代浚县知事黄璟。
陆光祖在浚县任职时，勤政爱民，深得民心。我们可以从现存于大伾山天宁寺的碑刻中看到他在当时民众心中的地位。明代《大名府保存经书扎符碑》载“平湖陆公升迁离任，概本县人民欲共立祠，本官屡行禁止”。后来，陆公升任南京，浚县民众甚至不远千里去拜访他，以表对他的怀念。
由于浚县经常遭受水患侵扰，陆光祖就非常重视农田水利建设和防汛堤防建设，为浚县人民做了不少实事。据《浚县志》记载，嘉靖二十九年（），陆光祖率领民众开挖90余里长的长风渠，以泄积水。同年他又率领群众修筑南起长寿村（今长村）北至侯胡寨的10余里长堤。就是今天依旧起着防洪作用的付庄堤，俗称小堤，可保农田10余万亩。
清代浚县县令黄璟也曾于年和年两次率群众固堤开渠，救治水患。后被授奉政大夫邑贤候衔。清代光绪年间的《重修禹王碑记》中载，黄璟在浚县为官的时候，非常关心人民疾苦，因时常为水利不兴而忧愁，周览、踏遍了浚县的山川原野水道沟渠。一日，他登临大伾山，东望黄河故道，不仅感念大禹分流、疏导二渠的功绩。而后，他望着山西边的卫河叹道：“如今黄河南徙，已不是当年大禹治水时的旧迹了。然而浚地作为太行山的支麓，地势倾斜，河床狭窄，倘使不加修堤堰，恐怕山水骤至，冲垮堤坝，大水泛滥成灾，桑田瞬间又将成沧海。如今，消除水害当务之急。”于是，他率领群众，亲自考察地势，疏导河流，修筑泄洪渠、筑堤坝。刚开工，大水就来了，黄璟冒雨巡视，通宵达旦加紧布置工程。突如其来的大水淹没了数千顷农田，然而在黄璟的带领下，群众众志成城，将肆虐的洪水疏导进事先筑好的沟渠里。水退后，黄璟集资重修禹王庙。有人作诗曰：“禹抑洪水，国家不入。已溺已饥，若是其急。导河积石，至于大伾。河流湍悍，二渠用酾。古之漯川，今之泉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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